一斗

【五年荣耀三年高考／浙江卷／韩叶】生死簿

《生死簿》
——佛堂外雷鸣电闪，下起倾盆大雨。无数闪电如蜿蜒的巨龙般从天而降，将人间大地鞭笞得万里焦土。
佛问：“你皈依吗？”
他沉默良久，道：“不。”
（引自《提灯映桃花》by淮上）

天地始辟，世有三界六道。而天地聚合，万物归一，三界六道浑浊一体，以“新佛”为至高神。至高神下设三门六家，以掌人间事。
其中上门重佛性，以得佛光永沐为旨；下门重佛理，以疏通佛书为旨。上、下两门对立百有余年，中门暂且不提。
下门韩文清，在无尽的早课与经筵中长大，唇舌诵过千百本经书，法力如他本人一样，直率强势。
上门叶修，出生即有九百九十九为高僧位他诵经，洗脱未还的业债。经轮在他的手指下转过千百回，道道业障在他手下尽为破除。他天资聪禀，法力无边。
韩文清看向怀中因过度疲劳而昏睡过去的人，脸上神色严峻，僵硬的面部线条却轻柔了些许。怀中的叶修像猫一样轻轻地呼吸着过度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十分虚弱——那只是看起来罢了。韩文清深知，叶修不仅不是可爱的小猫，甚至不是凶狠的恶猫——他是爪牙锋利的猛虎。
韩文清第一次见到叶修死簿材料的争夺战里。两门皆是牺牲惨烈，最后竟只有韩文清和叶修两人纠缠搏斗。金光与咒文环绕着两人，灵气直逼界外。最终韩文清一往无前的攻击撞入了叶修所设下的陷阱里，待韩文清发现时为时已晚。
韩文清没有停止攻击，对面前的人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拱手让人！”
叶修捏了个符咒往前扔去，嘴角扯起一丝笑道：“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和你们合作来着。顺便啊——”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试过拱手让人。”
死簿终究是没有被研究出来。上门竭尽所能，也只是为叶修炼出了他的生簿。生簿让叶修做的每一个选择走的每一步都是最正确最高效的，很快地，叶修得到了新佛的召见。
那天，韩文清做客上门，经过佛堂时，恰好窥见佛堂里金光万丈，佛气四溢。
叶修跪在蒲团上，跪在新佛脚下，头颅微微吹下，刘海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
韩文清听见新佛问道：“你皈依吗？从此可以脱离宿命，脱离苦海。”
叶修的回答清晰能辨：“不。”
终有一天，韩文清也得到了新佛的召见。他直直地跪立在蒲团上，腰背不曾弯曲。
面对新佛的问题，他给出了和叶修一样的答案：
“不。”
韩文清这才发现，下门的世仇上门的叶修，他的宿敌叶修，居然是世上绝无仅有和他如此相似的人。
皈依，位列新佛座下，跳出自己的宿命，信手一挥划过生死薄，决定他人的命运。
可他们不愿被自己的宿命羁绊，亦不愿将己之不欲强施于人。最好，能把宿命这东西完完全全地毁掉。
他们也把这样的想法付诸于实践了。
韩文清和叶修，如冰与火一般相生相克，却又彼此吸引。无数次交手后，他们的战斗地点改到了床上，两具身躯重叠纠缠，谁也不肯罢休——两人的亲吻、爱抚和性事，甚至比战斗还要凶猛激烈。
叶修任意改变生簿为他铺好的路，而韩文清甘愿以淫邪之罪堕入地狱。
从欲望与快感中清醒过来的两人，整理好了衣衫，又开始讨论生死簿的窃取与销毁。
生死簿，又名有字之书，分为生簿和死簿两部分，记录人的宿命与死亡。新佛保管着所有的生死簿，又对叶修这个优秀的准座徒无甚戒备，再加上叶修对破除业障的天赋，生死簿被顺利地偷了出来。
翻开生死簿的那一瞬，金光乍现。叶修像早有所料，一手遮住韩文清的双眼，一手输出大股法力。
随即视野里一片黑暗，作为窥看有字之书的代价，叶修失去了视觉。
“叶修！”
韩文清的声音里饱含震惊与愤怒。
“哎哎老韩，别激动，也别会错意——哥可不是要牺牲自己来保护你，只是你的视觉还要发挥大作用。”
“看看生死簿上的字都消失了没？”
叶修移开手，韩文清的目光直直射向前方：
“消失了。”
随即他的视野也陷入黑暗。
“看来老魏没有骗我，有字之书的下一形态是无字之书……”
“这生死簿也挺照顾瞎子的嘛。”
如果叶修还能看见，他会发觉此时此刻的韩文清额角青筋暴起。
丧失了视觉，两人法力的施展缺没有受到丝毫障碍。经过咒文法力的融会贯通，无字之书的意识也灌入两人的脑海——
原来无字之书记录的，是人世辛酸与世间百态。
虽然没有感觉，但叶修知道味觉和嗅觉已经离他而去。
每向前推进一步，便会以五感之一作为代价。这是韩文清和叶修在决定销毁生死簿前就知道的事，但此时此刻，内心还是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现在的我也算是个残疾人了，就不知道要消失的下一感是听觉还是触觉了，”从叶修的语气里听不到丝毫焦虑，还是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如果是听觉……那真是可惜了。”
“每次和老韩你聊感情都是在床上聊的，还真没正儿八经地说过什么情话。”
“叶修，我爱你。”韩文清忽然出声，打断了叶修的言语。
叶修那头像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接着听他道，
“我也是，韩文清。”
无字之书的下一形态，魏琛没有告诉叶修，或许是他也不知道。半晌无言，叶修听见沉默的空气中，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鼓动，渐渐和韩文清的心跳声重合。
心跳声！
叶修忽然感觉一股未知的力量缠绕上了自己的心脏，强悍，却又没有攻击性。他忽然醒悟过来，生死簿的最后一个形态，应该是心灵之书。
以子所思，塑吾之形。心灵之书映照的是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塑以实态，回馈给你的内心。
心跳声戛然而止。
并不是要面对死亡，只是听觉已经消失。
一片死寂中韩文清紧紧抓住了叶修的手，用最后的感官，企图描摹爱人的轮廓。
新佛姗姗来迟。
触觉被无情地阻断，两人终是五感尽失。他们无法再感受到彼此，宛若置身于两个平行空间。
“叶修，你可知错？”
新佛问道。
得不到回应，新佛继续道：“放弃吧，他早也放弃你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你，皈依吗？”
“不。”
被强行扯动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音节却是别样的清晰。
“韩文清，你可知错！苟同同性，犯淫邪之罪，应打下八层地狱！”
韩文清没有回应，新佛继续道：“叶修早已皈依……”
“不会。”
韩文清早已失去视觉，瞳孔没有聚焦的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新佛一滞，缓缓问道：
“你皈依吗？”
“不。”
回答斩钉截铁。
新佛似是早有预料地笑了，笑容凄惨而无奈。
“无人能逃过宿命……包括你们，也包括我……”
心灵之书的最后一页，颤颤巍巍地落下。
“有位作家说，人要读三本大书，一本是“有字之书”，一本是“无字之书”，一本是“心灵之书”。”

Fin.


才怪。
【尾声】
“有位作家说，人要读三本大书，一本是“有字之书”，一本是“无字之书”，一本是“心灵之书”。”
一行字在电脑屏幕上显示，十秒后，游戏回到了初始界面。
“还强烈推荐的试玩呢，整一个致郁游戏。”
叶修摘下耳机，随意地软倒在身旁的人身上。
“如果真失去视觉的话，老韩你的收入可得急剧减少。毕竟没有人会因为看到你的脸而上交钱包了。”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什么鬼？游戏代入感太强了吗？
随即温热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开来，舌头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闭嘴。”

REAL Fin.